

在固定的時間醒來,按掉再一分鐘後就會響起的鬧鐘,白練起身解開睡衣換上了從衣櫃中拿出的筆挺襯衫,一一扣上鈕扣後再套了條黑長褲,抬手隨意紮個馬尾將多餘髮絲勾至耳後便去做晨起的盥洗清潔好振作精神。
對他來說天色方明的清晨是一日裡最為寧靜放鬆的時刻,平日紛雜熙攘的人聲因為大多數人仍在夢鄉之中而跟著沉寂下來,除卻零星幾隻雀鳥鳴叫聲外便只有屋內全年開著的空調低聲運作的聲響,要等到再晚些時候才陸續會有其他早起的路人出沒,屆時這份靜謐便要等到深夜以後才會再次來臨。
原以為今日也該如此,然而當白練走至一樓前往練習室打算做早晨的練習時,卻突兀地嗅到一股夾雜在清晨冷空氣中淡淡烤吐司與誘人的煎培根香味。
異狀再次提醒了白練,昨晚他收留了一個……,並與對方締結了搭檔關係。
想起對方昨晚一臉天真單純地說自己剛到音咲市沒多久就把身上大半現金給了一位籌車資的老婆婆,以至於沒多餘閒錢可住宿才暫居公園內,並且熱絡朝他宣揚睡公園所發現到的樂趣時,白練只覺得頭很痛,搭檔太過單純是好亦是壞,雖然是只到音咲祭為止的搭檔關係。
微蹙眉,思索了片刻白練還是決定告誡對方,既然是短期借居那就不要多做些無謂的事而朝長廊盡頭的廚房走去。
「早安,白練你起床啦!早餐快好了你再等等喔!」聽見有人接近的腳步聲後,飛鳥揚起一張燦爛笑容邊朝白練問候了聲邊將手中的蛋打入泛著培根油的平底鍋內。
「……你在做什麼?」從未接觸這麼居家日常景象的白練感到些許困惑,不論是對飛鳥的行為還是現在這情況。
「做早餐啊!白練你家的廚房怎麼好多東西都沒有?你有好好吃飯嗎?」有的材料還是他剛剛去附近的超商買回來的,第一次碰面時兩人只不過是相撞結果害得對方昏過去的印象太深刻,這點真的讓人很擔憂。
「我的健康狀況我會管理,用不著你多事。」
「但不吃早餐感覺一點都不健康啊?」
「我不是那個意思。……吃完後跟我來。」皺眉,說完便不再言語。
透過先前幾回與飛鳥的互動讓白練知曉這樣的對談持續下去也只是枉然,何況他本來就打算趁今日沒課時間較為充裕的情況來仔細瞭解他的新任搭檔的能力水平大致落在何處,才好安排他們的練習進度,延宕的晨間練習量等晚點他再找時間補上就好。
待兩人都吃完收拾完後,飛鳥跟在白練身後一同走向琴房。
「吶吶,這麼大的房子就只有白練一個人住嗎?」昨晚被帶回來後就被趕去洗澡換衣服,接著又被直接帶去要借給他的房間睡覺,今天早上起床後他也是先來準備早餐,說起來他還沒仔細看過這棟房子裡面,比想像中來得大,但以一個人住來講委實空曠寂寞了點。
而且有一點他也很在意,白練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會做家事的樣子。「打掃要怎麼辦?」
「會有清潔公司來處理。」
「這樣就不像家了!又不是旅館,要不然我來清吧!」飛鳥大步一邁走至白練身旁,單手指著自己笑道:「白練的手很重要不能弄傷,這種小事我來就好,畢竟我們是搭檔嘛!」
「你先把眼前該做的事先做好再說。」臉微揚看向一旁的飛鳥,白練推開了琴房的門後便逕自去收納牆上找尋適當的琴譜。
「哇--白練白練,好漂亮的鋼琴喔!我可以彈彈看嗎?」一進門飛鳥便看見了那架漂亮的純白色三角鋼琴靜立於窗邊處,沒有多餘的裝飾僅只靠著自身美麗的線條弧度就如此吸引著人們接近碰觸。
「可以。」之所以帶飛鳥來琴房除了瞭解飛鳥的程度外,另一部分是打算從基本的鋼琴彈奏教起。
他不可能隨時都有空能陪對方練習,音準、節拍都要從頭教起,還有更之後練習合奏部分時,有鋼琴做伴奏對飛鳥而言都會是很好的校準方式,如果飛鳥本人對鋼琴有興趣那是最好。
手在衣服上擦了又擦擦了又擦,最後飛鳥是用單根指頭輕輕放在琴鍵上按壓出聲,一個音階接著一個音階的,雖然似乎無視了節奏,但從耳熟的旋律中還是隱約可聽出這是經典音樂劇《真善美》的著名插曲。
望向飛鳥,白練是有點小詫異,但也沒因此喊停打斷對方,可沒多久他便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從剛才開始飛鳥就一直反覆彈奏著。
【Do Re Mi Do Mi Do Mi Re Mi Fa Fa Mi Re Fa】
「我只記得這段而已。」發現白練一直盯著自己這邊看後,飛鳥難為情地朝白練笑了笑解釋道。
「你學過鋼琴?」像初學者一樣笨拙,可是又能不看譜好好彈奏出一段旋律來,實在不像完全沒接觸過的樣子。
「以前有人稍微教過我怎麼彈這首,--不過也是小時候的事了。」
「有印象是好事。」作為啟蒙曲倒是挺適合的,起碼他不用真的完全從頭開始教起。
從收納櫃上抽出《 Do Re Mi 》的樂譜交給飛鳥後,白練跟著坐在琴椅上,背脊打得筆直,姿態優雅且凜然。「晚點再教你怎麼看譜,剛開始必須先學會看譜才知道要怎麼彈,我示範一次給你看。」
輕快悅耳的琴音在那雙白皙長指下傾洩而出,連串的樂音就像小鳥跳躍一般充滿了生機而又活潑的鳴奏著,流暢動聽得與方才是截然不同的對比。
順著琴音在他的身旁眼神閃閃發亮的飛鳥就像個看到寶物的孩子一樣雀躍不已,望著這樣的對方極少有機會教導人的白練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剛開始接觸音樂學習鋼琴時的模樣,那時也是有個人拿著他喜歡的曲子同他說:『剛開始先有印象就好,從喜歡的曲子開始學也比較開心。』
歛眸,將與現下無關的孩提記憶拋諸腦後,白練彈琴的手未曾停下而是接續著重新演奏。
「跟著唱。」話聲剛落,金色音符便與歌聲琴聲交雜著,在琴房內盤旋了起來,彷彿落於地面的天上星辰,觸手便可及。
這是中央通某處透天獨宅清晨的景色,距離音咲祭還有三個多月。